一团火华

池震一度觉得陆离堪比母星爆炸流落地球，身似钢铁眼射激光，牵涉版权故而不表姓名的外星来客。这么一副钢筋铁骨，连通三宵还能揍得池震满刑侦大楼上蹿下跳，理应是从来不该病倒的。

 

池震想起他还做警察的时候，跟着同仁们一起参加例行体检。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有几项飘红，胆囊息肉，胸部结节，池震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道几声大限将至，非扯着陆离跟他一起去挂外科号查乳腺癌。

陆离把池震桌子上的豆浆拿走丢给鸡蛋仔，被扯着手臂甩了好几下才按捺住火气抬眼正视他：什么结节，哪来的肿块，白花花一片，全是软肉！

池震就坦胸漏乳把胸口朝陆离脸前顶：左下3×4，不信你摸！你摸！

温妙玲从隔壁过来送资料，瞧见刑侦局里男性同僚不堪入目的丑态，眼一闭，做了个你们继续的手势，丢了文件后赶紧出门左转奔卫生间洗眼睛去。

陆离用力一推，正推在池震胸口，分明是软的：滚滚滚！

 

池震这人在各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深知生活不易，忒惜命。陆离一万个不愿意，还是被他在周末拖去医院做复查。

池震险些被陆离体检报告里满目的红色字体惊得花容失色。瞧着好端端一个人，哪里能料想到浑身上下都是毛病，特别是肿瘤检测栏，胃癌特异抗原72-4和非小细胞肺癌抗原CYFRA21-1后面都是带了着重警示的加粗飘红，偏高！

池震：……

池震立刻拖着陆离转战内科，先去挂胃镜的号。他把陆离的手腕攥得死紧，活像已经确诊绝症，一撒手就是天人永隔。

陆离这个人活得实在是太粗糙了，糙到池震挤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小陆家这么一个温室里是怎么养出的陆离这样疾风骤雨吹来打去也要百折不挠的一株杂草。

杂草同志和医院里的福尔马林味儿想来是天然不对付，他一翻手反拽住池震的胳膊，说早查过了，没有问题，就是浅表性胃炎。走吧走吧，赶紧回家。

池震闻言直翻眼球：去年的份查过了，今年的还没查呢。再一觑陆离眼神，操了一声，合着去年也没查？

 

陆离这么个人，没伤到五花大绑浑身插管躺ICU里的伤，那就是轻伤。没病到头晕眼花腿脚发软路都走不利索的病，那就是小病。

像池震这样，一项结果不对动辄跑医院的，那都是矫情。贱人就是矫情。（池震：嘿你骂谁呢？）

 

挂号的白大褂说胃镜分两种，有痛的和无痛的，选哪个？

池震：什么区别？

白大褂白他一眼：有痛的有痛，258。

池震：无痛的呢？

白大褂：无痛的无痛，958。

池震：贵这么多呢？选无痛的。

陆离：……

无痛的就是全麻。作为一个长期失眠症患者，陆离对在陌生环境失去意识就有一种超越了常人的不安感。

医生往他身体里推药剂的时候，陆离的手指难得主动攀上池震的手，望着池震的双眼里也脉脉地含了分外多的道不明的情绪。池震险些能瞧见水光在他两瞳间轻荡。

然而下一刻，陆离两眼一翻，已然是昏死过去了。

池震叹了口气，在医生示意下去室外等候。

陆离耐药性较普通人强一些，醒的早，池震进房间的时候他已经撑着床缘坐起了身。两人目光遇上，陆离的眼神在药物作用里还有些失焦，那视线茫茫然在池震脸上流连过好几遭，仍是顿顿的。

池震想起有次带陆一诺打疫苗，小姑娘上一秒还在嚎啕大哭，等针扎进了胳膊，立刻息声了，茫然无措的眼神和一脸空白的神情，和她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池震就像对付陆一诺那样对付陆离，走上前，把人的脑袋压进自己的胸口，一边抚着他的发顶一边轻嘘安慰：没事儿，不怕啊，有我在。

门没有关严实，一阵风从缝隙袭入，陆离套着病号服，在下身的一阵凉意里已经一激灵清醒了。

他没力气挣开池震的熊抱，只能软软地说：去你的池震。我衣服呢？

 

池震只在两种情形下听过陆离用那种语气说话。

一种是在性事里，实在被折腾狠了，嗓子也哑了，原意凶狠的骂声也禁不住染上几分绵软。

另一种就是在病中。

陆离隔着通讯用那个语气对池震说话：醒了吗？来我家一趟，开车。

池震大清早的睡意立刻被麻醒了：去你家干嘛？

陆离压低着嗓子咳了一声：送我去医院。

池震一看手机时间，工作日，七点一刻。跳下床穿衣服的时候他简直要有些发慌，陆离能在这时候来这么一出，那肯定是病得不轻了。

池震将车子开到小陆家门口，一边下车朝门口走一边给陆离打电话。陆离没有接，自己开门出来了，带着副口罩，朝池震扬扬下巴示意上车。池震观察他露出的半张脸，除了眼尾低垂有些泛红外不太有什么异常，走路时腰板仍似平常，挺得比池震还直。

然而陆离一上车就瘫靠在座椅里了，鼻息捂在口罩下显得过分粗重，还夹杂着几声咳。池震探手摸他的额头，激得陆离整个人一阵抖，喘着气将他的手打到了一边。

池震发动车子：没发烧啊，你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请假了吗？这两天病毒性感冒闹得可凶，你吃药没？

开了半天车不见陆离理他，池震眉头一动，心里哦一声后挑了个相对务实的问题：请假了吗？

陆离点点头，又状似痛苦万分地皱着眉把脑袋靠在了椅背上。

池震瞧他那模样心道八成又是一夜没睡，遂调低了副驾椅背，又叮嘱陆离把口罩摘下去一点，免得呼吸不畅。

到了医院，直奔急诊。

医生确诊，病毒性感冒，扁桃体发炎，支原体感染，轻度肺炎。医生补充：支原体感染一般小孩和老人比较常见，其次就是免疫力低下的成年人群体。

医生对咳咳咳的陆离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加强锻炼。

陆离：……

池震在一边忍笑，笑完了，扶着头重脚轻没力气揍他的陆离去取药挂水。

急诊里熙熙攘攘，流感季，走廊椅子里一大早就已经坐满了人。池震得去取药，让陆离一个人站原地等他一会儿。临走前还不放心又回头问：站得住吗？

陆离怕晕，不敢点头，只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的。结果等十几分钟后池震回去，陆离早站不住了，倔脾气的杂草也被暴雨捶打得没了脾气。池震把蹲地上的人半抱半扶地拎起来，陆离眼眶红着，眼里暗沉沉的，隐隐透出一股子失措来。

池震一语不发地陪陆离挂水。

输液室里早没地儿了，得亏池震眼疾手快，这才有两处座椅得以容身。病中的人容易困顿，池震就让陆离半躺着，枕着他腿面睡会儿，陆离不同意，最后半推半就地把脑袋靠在了池震肩膀上。

过不了多久，池震觉得肩窝里一沉，耳边还能听见陆离带着鼻音的呼吸声。

 

经此一役，池震深刻意识到一个真理。敌人的厉害之处往往不在其强大，而在其狡猾。陆离可不是什么铜皮铁骨的罗汉，他只是天赋异禀，实在善于伪装。

就拿这次来说，陆离能把一个流感前前后后拖延小半个月，硬给拖成轻度肺炎，足可见其狡诈天性。

池震不几天前还和他吃过一顿饭，陆离吸了不下五次鼻涕，咳声若干，在池震问起时还诬陷餐厅摆设：花粉过敏。

池震说最近流感，你注意点儿啊。

陆离还在那儿大言不惭：哦。

池震想起这茬心下就是一声呔！他信了陆离的邪，还真把餐厅里的野兽派全给换成了塑料假花。

陆离在伪造健康状况一项上的可恨可鄙更是从心贯彻到了身。据陆母处提供的资料，陆离上次发烧是初中二年级，往后再没烧过。即使咳得脸红脖子粗，浑身泛冷，难受得四肢百骸酸疼，敏感到一触皮肤就要打颤，一量体温，一概不到37.5。由此不知避过了多少次医院之行。

池震可以想见，此次东窗事发，那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心机败露。

 

陆离这一病，一连跑了三天医院，例行挂水。

第三天的时候整个人总算从混混沌沌的病状里解脱出来了，没之前那么嗜睡了，池震出言调侃的时候仍是没力气甩一记拳头，但至少能飞一记眼刀或者回一嘴了。

池震说：你那天蹲地上被我撞见，是不是觉得丢脸，特不好意思？

陆离嘁了一声，又忍不住咳嗽。咳嗽间隙里还要翻白眼表示不屑。

看在池震眼里只觉得他是咳得快要厥过去了。池震一口一个慢点，忙给他拍背。

陆离感冒快要好利索了，肺炎症状却没消，每天像个病西施似的，眉头一蹙就是咳。咳得多了胸口疼，还要抚着胸咳，配着轻易就红了的眼角，真真的西子捧心，泫然欲泣。

陆离被池震砸得险些真个要把肺咳出去了。

你别——陆离咳咳咳，努力支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池震连声答应：忘了忘了，你现在比较脆。

陆离喘匀了气，也不回话，就瞪过去，试图用眼神弄死他。

池震谄媚一笑：你脆我弱，登对啊！

 

陆离说：得加强锻炼。

池震：得加强。

陆离：下礼拜开始跟我上健身房。

池震：……

池震脑袋往病人肩膀里一窜，假装自己早睡死了。

 

Fin

 

 

早先的时候池陆两个医院一日游，把该复查的项目都查了个遍，陆离到后头已经懒得和池震掰扯，让撩衣服就撩衣服，让撸袖子就撸袖子。但眼神里明明白白四个字：你等着看。

检查结果到手，一切正常。陆离没得胃癌，各项飘红的指标还是处于非标准值，医生建议一律是注意作息，规律饮食。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池震自然也没有得乳腺癌，不过查胆囊息肉的时候被医生批评脏器脂肪率过高，如果不调整饮食习惯并且加强锻炼的话，有脂肪肝风险。

池震抢在陆离前头率先发作：什么破检查！p用没有！走走走回家，再不信这些伪科学了！

陆离：……

陆离问池震：健身房还是脂肪肝？

池震：我选择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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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看完了，我可以说了

半死不活病了半个礼拜的人就是我。那么个混沌状态还要坐七小时高铁回家，我他妈是不是一个勇士！？请为我鼓掌👏🏻👏🏻👏🏻

病好了点立刻就地取材来写沙雕甜饼的我是不是一个大可爱！？请继续为我鼓掌！！👏🏻👏🏻👏🏻